“不过，长卿兄你得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他曹锦飞话锋一转，又开始眩耀起来。
“这次入院考核不仅题目难，听说录取要求也比往年提高了很多，不少原本能进书院的，此次恐怕都进不了书院，我也是勉勉强强”
顾长卿也不戳穿他，耐着性子等其装尽兴了，这才找准机会，再次问道：
“曹兄，先不说考核的事。我且问你，那本《大干山海志异》，你是从何处得来？”
“哦？长卿兄对这本书上的奇闻异事如此着迷？”
曹锦飞扬着眉梢，“不瞒你说，这书确实有意思。不过嘛，这类书不太好搞。”
“还请曹兄告知，我实在是心痒难耐，想再多看一些。”顾长卿诚恳说道。
“哈哈，我刚看完这书的时候，也是如此，恨不得把天下志怪奇谈都搜罗来看！”
曹锦飞似乎很满意顾长卿的反应，又道：“正巧，我今日过来，就是邀请长卿兄去红画舫听曲的。”
“这本书的原主人，便是红画舫的茹画姑娘。我听画姑娘提起过，这《大干山海志异》有上下两册，她那里应该还有下册。”
“就是不知，长卿兄今日有没有空闲，与我同去一趟？”
“有空，走。”
“……”
如此，两人结伴而出。
刚出顾家大门，便见一辆马车停下，书院归来的顾弘毅从马车上下来。
曹锦飞见得顾弘毅，脚下差点一滑，脸上得意笑容瞬间收敛，赶忙拱手行礼：“小侄见过顾伯父。”
同时，他在顾长卿身边小声嘀咕：“长卿兄，不妙！不妙！今日怕是听不了曲了，改日，改日我们再约吧！”
他以往和顾长卿厮混，最怕的就是撞见顾弘盛和顾弘毅这两位长辈，因为十有八九会被训斥一顿，再被“遣送”回家。
然而，顾弘毅今日见得二人，只是脚步微顿，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。
随即轻轻点了点头，鼻子里“恩”了一声，便不再理会，径直迈步进了府门。
曹锦飞愣在原地，有些没反应过来。
这……这就完了？
不训斥？不阻拦？
往日里，只要被两位伯父撞见他们勾肩搭背，少不了一顿“不务正业”、“玩物丧志”的教悔，然后勒令回府。
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
不仅不训斥，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，就这么放他们走了？
着实奇怪！
“长卿兄，你家中……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？还是你好起来了？”曹锦飞挠了挠头，一脸困惑地问道。
“可能是我四弟又生病了，二伯心中担忧，无暇他顾吧。”顾长卿随意找了个借口，“别管这些了，我们赶紧去红画舫吧。”
“啊？哦，好，好……”曹锦飞虽然觉得这理由有点奇怪，但能顺利去听曲总是好的，连忙跟上。
……
顾家，主厅。
顾弘盛坐在主位，见顾弘毅回来，便问道：“如何？季夫子可说了什么？”
顾弘毅却是摇摇头，面露无奈：“季夫子有些忙，不便见客。我连院门都没进去，只能明日再去拜访一次了。”
“恩。”顾弘盛眼中闪过失望，挥了挥手，“辛苦二弟了。”
“小事。”顾弘毅又道，“对了，方才在门口，见到长卿和曹家那小子一起出去，看样子又是去听曲了。”
顾弘盛冷哼一声：“还是这么不长进！不用管他！”
顾弘毅闻言，轻轻转动茶杯。
换做往常，自己的这位大哥听得此事，必然是要大发雷霆，再将人追回关禁足。
此番长卿有可能入书院读书，倒是让大哥态度改变了。
喝了几口茶，顾弘毅又道：“还有一事，七嫂夫人那边……下人回报，已经一日未进水米了，这样下去，怕是身子受不住。大哥，你看……”
顾弘盛脸色微变，沉默了片刻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，道：“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，再备一份……厚礼，送给苏文瑾夫子。晚些……我过去看看。”
“好，我这就去安排。”顾弘毅应声退下。
“……”
……
红画舫位于白麓城西的流芳河畔，华灯初上之时，这里便是整个西城最纸醉金迷所在。
顾长卿与曹锦飞并肩行来。
夜晚的白麓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，多了几分朦胧。
流芳河上波光粼粼，倒映着两岸酒楼画舫的璀灿灯火，丝竹管弦之声随着微风隐隐传来。
来到红画舫前，只见这是一艘装饰极尽华丽的巨大楼船。
船身雕梁画栋，挂满了彩灯，映得周围水面如同铺满了碎金。
阵阵香风与婉转的歌声从船上飘出，引人遐思。
“顾少爷，曹少爷，您二位可有些日子没来了！”刚到门口，便有穿着鲜艳、妆容精致的女子热情迎上来。
“雅间早就给您二位留好了，快里边请！”女子熟络地在前面引路。
进到画舫内部，更是别有洞天。
大厅宽敞，铺设着柔软的地毯，中央有个舞台，舞姬正在翩然起舞。
四周是环形廊道，分布着一个个雅包间。
女子引着他们来到二楼一个临河的雅间。
房间布置得颇为清雅，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，窗边放着香炉，青烟袅袅。
通过窗户，可以看到河上其他画舫的灯火与远处城市的轮廓。
“不知顾少爷和曹少爷这次想点哪位姑娘相陪？”女子笑着问道。
“茹画姑娘今晚可有空？”曹锦飞显然是熟客，直接问道。
“这……”女子脸上露出为难，“茹画姐姐倒在舫上，只是……方才母妈吩咐了，茹画姐姐今晚有一位重要的客人预定了，这会儿正在梳妆准备呢。
不过那位贵人好象还没到……要不，我先去帮两位公子问问看？”
“好，有劳姑娘！”曹锦飞催促道。
两人在雅间内坐下，自有侍女奉上香茗和点心。
曹锦飞显得有些迫不及待，顾长卿则相对平静，品着茶。
没等多久，门轻轻推开，一位女子款款走了进来。
这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，身穿一袭淡紫色的曳地长裙，身姿窈窕，步履轻盈。
她容貌清丽，乌黑的秀发简单地绾了一个发髻，斜插一支玉簪，衬得脖颈修长白淅。
怀中抱着古琴，更添几分雅致。
然而，顾长卿的目光却被她身侧的青年所吸引。
这青年身材挺拔，面容冷峻，穿着一身劲装，眼神锐利，分明就是那日与柳雨烟一同拦路的青年！
曹锦飞在旁边小声介绍道：“长卿兄，这位就是茹画姑娘，怎么样，漂亮吧？气质是不是跟别的姑娘不一样？”
“茹画姑娘不仅长得美，一手琴艺，更堪称一绝，听着能让骨头都酥了。”
“不过，长卿兄你可得控制好自己，”曹锦飞瞥向那冷面青年，声音压得更低：
“看到旁边那位没？他叫凌无辰，是茹画姑娘的护卫，也是茹画姑娘的亲弟弟。”
“这家伙可不是街上那些混帮派的打手，而是正儿八经虹剑武馆的弟子，听说练武天赋很高，很得武馆看重。”
“咱们听曲归听曲，但得守规矩，千万别有什么非分之想。”曹锦飞提醒道。
红画舫的姑娘，尤其是头牌，身边都会配有护卫，这些护卫大多是画舫从外面帮派雇请的，也有少数是姑娘本身的亲人。
这位凌无辰，显然就是后者。
顾长卿轻轻点头，表示明白。
茹画姑娘确实清丽脱俗，但他来此目的是为了《大干山海志异》的下册，可不是什么皮囊或听曲。
此时，茹画姑娘已走到琴案前，将古琴轻轻放下，对着顾长卿和曹锦飞盈盈一礼，声音如出谷黄莺，清脆悦耳：
“茹画见过两位公子。不知两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？”
“就弹那首《秋水花月夜》吧！”曹锦飞很是熟络。
“好。”茹画微微一笑，跪坐于琴案后，纤纤玉指轻抚琴弦，试了几个音。
而那位名叫凌无辰的青年，则退至门外守着。
淙淙琴音自茹画指尖流淌，初时细微，如春雨润物，渐渐变得开阔明朗，勾勒出春江潮水、月夜如画的静谧美景。
曹锦飞听得如痴如醉，闭着眼睛，手指随着节奏轻轻敲击桌面，完全沉浸其中。
就连原本心思不在此的顾长卿，听得这悠扬动听的琴音，看着窗外河灯点点，也不由得放缓心情，静心欣赏。
一曲终了，馀音袅袅，似仍在梁间环绕。
茹画轻轻收回手，调整了一下微乱的呼吸和琴弦。
待其恢复如常，顾长卿这才拱手一礼，从怀中拿出《大干山海志异》上册，道：“听曹兄说，茹画姑娘收藏有此书的下册？”
茹画停下动作，秋水般的眸子望向顾长卿，眼中闪过讶异，随即化为浅浅笑意：
“这位公子也对志怪杂谈感兴趣？下册确实在我这里。”
“不知姑娘可否割爱，转卖于我？”顾长卿又道。
茹画却摇了摇头，朱唇轻启：“书乃知识载体，蕴含奇思妙想，若以买卖来衡量置换，未免贬低了其中趣味。”
“若公子真想要下册，倒也简单，只需以书易书便可。”
“以书易书？”顾长卿微微蹙眉，“姑娘想要何种书籍？”
“自然是……同属志怪奇谈、山海游记一类的书籍。”茹画看着顾长卿，眸有期待，“而且，需得是新奇有趣的。”
志怪类书籍？